最早的養老協議是由政治外交家陸賈和兒子籤的
陸賈,就是那個被劉邦當面呵斥“老子馬上得天下安用《詩》《書》”的陸賈。口才非常好,思維敏捷,能言善辯,是西漢初期傑出的政治外交家。
劉邦平定天下,做了皇帝。河北真定人趙佗率兵征服了南越,山高皇帝遠,他在那兒自個兒稱了王。劉邦這時不太想再用兵,可派誰去說服趙佗歸順大漢呢?最後選中了陸賈。陸賈應命而往,來到南越。見到趙佗時,趙佗這會兒正得意,完全不把漢使放在眼裡。他留著南蠻奇形怪狀的頭髮,叉著雙腿傲慢地坐在那兒接見陸賈。陸賈權當沒看見,絲毫不因趙佗的無禮而面露不悅。他循循善誘,侃侃而談,天下大勢,南越處境,歸順之利,獨立之弊,關鍵處似是輕描淡寫提及趙佗在真定的祖墳,一通長篇大論,鞭辟入裡,說得趙佗心服口服,立馬起身恭迎道歉。
接下來,趙佗美酒佳餚款待,頗有相見恨晚之意。二人推杯換盞,促膝長談,沒幾天變成了無話不說的知己好哥們。結果不用問,趙佗不僅答應接受大漢南越王封號,向漢稱臣,還依依不捨地留陸賈在南越首府住了好幾個月,期間贈給他一大包裹珠寶,價值千金。臨別時,又送上大量的禮品,據說也是價值千金。陸賈出色完成使命,個人也滿載而歸,公私兼顧。
劉邦死後,呂后掌權,朝中波詭雲譎,陸賈一看情勢不對,選擇急流勇退。他找了一處土壤肥美環境優雅的地方安家,告病離職休養,過起了怡然自得的田舍翁生活。
陸賈一共有五個兒子。人,官再大、錢再多,總有老得不能自理的時候。陸賈未雨綢繆,他擔心真到了自己老邁神志不清腿腳不便時,未必五個兒子個個都甘心情願贍養照看他,何況屆時兒子身後都有個妻妾掣肘呢。想來想去,他想了個好辦法,做出了這樣的一個安排:
先把南越王趙佗贈他的那一大包珠寶,全部賣了換成現金,千金現金兄弟五人每人分到二百,不偏不倚,公允合理。——老子對你們不錯吧!剩餘的資產,就是趙佗另外送的那些同樣價值千金的禮品和陸賈的俸祿結餘了,他用這錢,購置了一輛駟馬豪車,聘用了十多個舞者樂師和僕人,另外買了一把價值百金的寶劍。然後召五個兒子前來,跟哥五個簽訂了一份協約。
這份協約,我們姑且稱之為《父子養老協議》,主要內容有兩款:一是在父陸賈身體健康階段,老爹有權坐著自己的駟馬豪車,挎著寶劍,歌女樂師僕從相伴,入住五子中任何一家,由該家提供老爹及隨從人馬食宿,並滿足其隨興歌舞玩樂;老爹住每家以十天為限,十天後則換另一家,以此類推;五兄弟及其內人皆不得無故拒絕。二是,若陸賈老態龍鍾病臥床榻時,十日輪轉居住照看,仍依據上一條款執行,但,最終老爹嚥氣在誰家,“得寶劍車騎侍從”,百金寶劍、駟馬豪車以及歌舞僕從等遺產,統統歸該家所有。
五兄弟妯娌初看協議,都沒覺出不妥,只是表情上流露出:十天一輪是不太勤?陸賈早看出了兒子媳婦們的心思,他補充說明道: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計,我還要不時安排去同事老友家住些時日,粗算我在你們每家一年裡至多不過二三回,我也不會老在你們各家待的,常去我還覺著不新鮮呢,待久了我還怕你們膩歪我呢。
兒子們一聽,臉上藏不住笑了,老爺子真是開明又有遠見,隨之一一在協議上籤了名。陸賈這便開始踏實地遊山玩水、樂享晚年。
其實,兒子們是大大地賺到了。陸賈后來並未完全不問政事,在呂后死後,他出謀劃策幫助陳平、周勃,削除呂氏勢力,迎接漢文登基。丞相陳平為了表示謝意,一次就送給陸賈一百個奴婢、五十套車馬、五百萬錢。讀者想也能想到,有了意外的這筆鉅額財產,那份《父子養老協議》,一定執行得更加順利圓滿。事實上也確實是,陸賈安安穩穩活了七十多歲,壽終正寢,沒遭一點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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