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吉可留絕筆家書 女兒半世紀後才知其犧牲
大女兒才一歲多,小女兒才幾個月大,他遠赴上海,再也沒有回過家。父親去了哪裏?為何要拋下我們?這一問題曾長時間困擾周美瞻。
歷經半世紀尋找,周美瞻終於證實父親就是紅十五軍創建人之一、紅四方面軍政治部祕書長周吉可,長征途中犧牲,年僅29歲。父親留給她們最珍貴的遺物就是一封家書,也是在這封家書後,父親就徹底失聯。該家書是研究紅十五軍的重要史料,陽新縣檔案館多方聯繫,將其電子版徵集至館藏。今年4月,91歲的周美瞻從重慶趕到陽新,尋訪父親當年的戰鬥足跡。
一封看似“絕情”的家書
“有信無信都請不必對我掛念”
1930年3月15日,上海,春寒料峭。一座不知名閣樓裏,年輕共產黨人周吉可面臨一次命運抉擇——是脱離革命回老家,當一位土地所有者,還是繼續離妻別母,時刻接受生死考驗?反覆思忖,周吉可拿起筆,給遠在重慶的母親寫了一封回信(以下為摘錄)。
母親大人:
快信接讀,令我萬分憂慮,妻弟都陷於病鄉,這的確要算是家庭的最不幸的事情;因此而來,熱烈地期待着我急速返家以顧全妻弟的情義。這在家庭方面似乎是唯一的辦法,只有我回家才可以挽救家庭,才是家庭的出路。但在客觀一點看來,事情完全不是那樣,你們簡直沒有用理智去觀察一下,一切都是你們感情的想像……我雖是一個上海留學的大學畢業生,但在學校的生活是保持青年的純潔,沒有在政治上去學得大刮地皮的本領,我回到家裏來,雖不至困居歲月,為了廣大應酬,家庭經濟對我絕免不了有很大的負擔……我對於家庭,早已想到了周密的、深刻的具體計劃,實在用不着我最近無謂的返家來妨礙我這遠大的前途了。
母親:請你們相信,我不是一個無感情的白痴和缺少理智盲動青年;希望你們相信,我有我的偉大的事業,不要對我過於擔心和幻想;更誠懇的請求你們,堅決地執行我對家庭每個人的計劃,這才是家庭的光明和遠大的一條前途。
每次與家庭寫信,都把我思想繞亂得很是複雜……請你們原諒我,以後是很少與家庭寫信的,現在總是不能回家,有信無信都請不必對我掛念,你們也不必與我寫信寄來,有書信往來,反轉令你們對我加倍懷念。
敬叩 萬福!!!
先哲上 三月十五日
(編者注:先哲為周吉可學名)
一段光輝的戰鬥歲月
參與紅十五軍創建,擔任紅四方面軍政治部祕書長
周美瞻介紹,父親“失蹤”後,母親一直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,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等着愛人歸來。母親始終告誡女兒:“不要害怕,你父親絕對是好人。”
當妻女日夜惦記、想方設法想知道他的行蹤時,他又經歷着什麼呢?
1930年5月,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和紅軍會議在上海召開,會上決定統一全國紅軍編制,將留在陽新龍港的紅軍後方留守處改編為紅十五軍籌備處,從上海派遣全國革命互濟會周吉可擔任政治部主任。“五月榴花遍地開,鮮紅的旗幟樹起來;唱一曲國際歌,慶祝蘇維埃”。當富河兩岸人民歡呼勝利的時刻,周吉可和戰友們來到了陽新。
1930年8月上旬,原紅八軍第四、五縱隊在陽新會合,根據中央指示,決定成立紅十五軍行動委員會,由陳奇任書記,周吉可、楊振林、黃剛等為委員。
1930年10月5日至7日,鄂東工農兵代表大會在陽新縣召開。紅十五軍軍長蔡申熙和政治部主任周吉可參加,此時,周吉可來陽新已有五個多月,他的身份既是全國革命互濟會人員,也是紅十五軍政治部主任。10月10日,周吉可與軍長一同渡江與部隊會合,10月16日紅十五軍在黃梅縣正式成立,軍長蔡申熙,政委陳奇,政治部主任周吉可。
1931年1月,紅十五軍揮師北上,在河南商城與紅一軍會師,合併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,周吉可先後擔任第十師政治部主任、紅四軍宣傳科(部)長。11月7日,紅四軍與紅二十五軍合併,成立紅四方面軍,周吉可任紅四方面軍政治部祕書長。此後,他隨紅四方面軍轉戰於鄂、豫、陝、川邊境,參與川陝革命根據地創建和歷次“反圍剿”鬥爭。1935年4月,周吉可隨紅四方面軍渡過嘉陵江開始長征,6月在懋功與中央紅軍會師,8月在第一次過草地時不幸犧牲於川西。
一趟漫長的尋父旅程
開國上將證實周吉可身份
建國後,周美瞻四處打聽父親下落,還刊登尋人啟事,一無所獲。直到1983年重慶合川黨史徵集座談會上,有人講到曾在上海由周吉可介紹入黨。父親號“際可”,周吉可是不是就是父親?順着這一線索,周美瞻找到了時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的鄭紹文。
鄭紹文帶着周美瞻提供的照片四處求證。最終,開國上將王宏坤予以證實。王宏坤曾任紅四方面軍第四軍軍長,與周吉可有密切的工作關係。看到照片,王宏坤認定就是當年的戰友周吉可。1988年,國家追認周吉可為革命烈士。
時隔半世紀,父親的行蹤終於真相大白,重讀家書,周美瞻熱淚盈眶:“父親內心也是有掙扎的,最終,他還是選擇了他説的偉大事業。”
陽新縣黨史專家表示,周吉可烈士家書從小家到國家、從個人到社會,鐵骨柔情的述説又不失讓人信服的哲理。正是這種為國家、民族、人民謀利益的精神,讓紅十五軍這支部隊,今天依舊行進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東部戰區的戰鬥行列中,軍魂永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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