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人解釋商朝為何滅亡:君臣上下百官集體酗酒
《封神榜》裏説,牢固如鐵桶一般的商王朝滅亡是昏君紂王的荒淫、殘暴等造成的。而先秦的典籍《詩經》中的《大雅·蕩》以及《尚書》中的《微子》等,卻認為商朝後期政治腐敗是由於“酗酒”造成的。西周初期銅器《大盂鼎》上刻的銘文,更是譴責商朝百官“率肆於酒”(沉淪於酒)。
那麼,周人的指控,是否有一定道理?酗酒的惡習與商朝的亡國是否存在某種內在聯繫?考古發掘的甲骨文裏確實保存着商代大臣因為“酒疾”不能處理國事的記錄。這主要是因為商朝人飲酒,無論盛酒、斟酒、喝酒都用青銅器,而青銅成分中含有7%以上的鉛。現代科學研究發現,合金中的鉛易溶於酒,如果合金熔液中鉛的含量達到7%,並經常被人飲用,即可以引起慢性鉛中毒。鉛中毒又足以影響人的中樞神經系統,造成頭痛、痴呆、狂躁、妄想等症狀,這和甲骨卜辭中記載的商朝官員“疾首”、“疾目”、“疾耳”、“疾心”、“疾口”、“疾舌”等慢性鉛中毒症狀一致。這些發現,足以説明商朝的滅亡跟過度飲酒有關係。
正因周朝的創立者看到前朝商紂君臣過度酗酒而“天降喪於殷”,建國不久便跟“酒”較上勁。特別是備受孔子推崇的周公(即周武王弟弟周公旦),在他輔助周成王時,便頒佈了嚴厲的“禁酒令”《酒誥》,甚至以死刑震懾官員飲酒。周公旦為什麼要禁酒?《酒誥》給出釀酒飲酒的主要弊端有四:其一,浪費糧食。在戰亂剛剛結束、農業生產遭嚴重破壞的周朝初期,釀酒與糧食緊缺所構成的矛盾非常尖鋭;其二,容易誤事。飲酒尤其是過度飲酒是導致是非吉凶的原因之一;其三,違反禮節。“賓既醉止,載號載呶,亂我籩豆,屢舞僛僛”。意思是説,喝醉酒之後,往往醉態百出、醜態畢露,這在崇尚禮節的周朝是絕對不允許的;其四,亡國教訓。周王朝的開創者意識到自己能夠從商紂王手中奪取江山,“酒”發揮了一定的腐蝕作用。鑑於以上種種因素,到了周公旦輔政時,便把限制飲酒明文規定下來。
可是,若仔細揣摩周朝的“禁酒令”,發現挺有意思。《酒誥》謂:“文王誥教小子有正有事:無彝酒;越庶國:飲惟祀,德將無醉。厥父母慶,自洗腆,致用酒……”這説明周公旦的“禁酒”很人性化,雖然對飲酒的範圍(公職人員不準用公款飲酒、工作日不準飲酒等)方面做了強制規定,但並沒有把酒禁絕。在祭祀、孝敬父母、歲末豐收慶祝等方面是可以飲酒的。有鑑於此,有人認為周朝的“禁酒令”彈性比較大,也給一些人留有鑽空子的餘地。
這種説法是現代人的想當然。周公之所以沒把飲酒禁絕,主要從以下因素考慮:其一、聯絡情感。酒在周朝已成為協調人際關係的潤滑劑;其二,維護統治。在“民之所欲,天必從之”的保民思想盛行的周朝,酒在一定程度上穩定了民心和統治秩序、緩和“或以其酒,不以其漿”的階級矛盾;其三,激發鬥志。在戰爭中,酒能起到強官兵士氣、鼓舞鬥志的作用;其四,可以治病。馬王堆漢墓中發現的春秋戰國時期的《五十二病方》裏有不少藥酒的記載,至少酒能夠起到的麻醉作用,今人是可以體會的。這些足以説明,酒在周朝人的政治生活與社會生活中已佔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。
在禁酒方面“有所為有所不為”,體現了周公旦確是一位高瞻遠矚的政治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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